引言:一個老師的性傾向之謎,竟然讓三個人下了賭注,他們到底在想什麼?那位老師如何面對那些好奇者?
一、
校園傳來的鐘聲,將沉睡的致平驚醒,他吃力翻過身,想要蒙頭再睡,突然他想到什麼似的,連忙掀開棉被,走下樓梯。他匆促地套上外衣還有褲子,胡亂抓了幾隻筆和會用到的楚辭課本,就出門了。
校園傳來的鐘聲,將沉睡的致平驚醒,他吃力翻過身,想要蒙頭再睡,突然他想到什麼似的,連忙掀開棉被,走下樓梯。他匆促地套上外衣還有褲子,胡亂抓了幾隻筆和會用到的楚辭課本,就出門了。
走出宿舍,致平儘管有些疲憊,還是強打起精神。進便利商店買早餐出來以後,致平踏出店門前這條人來人往的大道,改走旁邊的小路。距離楚辭課不到十分鐘了,可是他才走到一半而已!致平一想到會晚進教室,就開始焦急起來。
以前,他並不在意「遲到」這件事。上了大學以後,不論是必修的國文,還是通識課,沒有幾堂他會準時到達。鐘響二十分鐘後才出現,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大一如此,大二也沒有改變多少,唯一不同的是「楚辭」這門課,每一堂楚辭課,致平都會準時到達。致平的同學對此有點納悶,致平也感到奇怪,無法理解自己的改變怎麼會那麼迅速、徹底,畢竟楚辭老師教的再好,按常理來說,也沒有辦法改變一個人長年累積下來的壞習慣。
「她是個好老師」致平邊走邊想。
大學一年,他遇到許多教授,有的談笑風生,有的學問淵博。一些熱情洋溢的教授,讓他快樂徜徉在學術的殿堂。然而,在他心裡,真正讓他覺得溫馨、親切,又能心靈相通的,卻是那位才教過他三堂課的駱老師。致平打從心裡佩服那些能讓課堂充滿歡笑的老師,也欣賞那些滿腹經綸又肯努力教學的老師,但是他感嘆:能感召自己走出自我封閉心靈的老師,多麼可遇不可求!
雖然大一的生活多彩多姿,致平的內心三不五時陷入苦悶,不同於常人的性傾向嚴重困擾他的心靈。將近一年的摸索與掙扎,他在大二加入學校的G社。在社團裡,他認識許多有著同樣問題,類似遭遇的同學,因此盤踞在心頭的陰影,如暴雨過後逐漸散開的烏雲。不過真正讓致平恢復自信,並且讓他能夠從容恢復自信,而且讓他能夠從容在同學和室友面前坦露性傾向的人,就是楚辭課的駱老師。
對於駱老師,致平覺得自己無以回報,自認:在課堂上熱情回應老師拋出的每個問題,想辦法在上課鐘響的五分鐘內進教室,是回報對方的方式。致平希望能多親近老師,因為之前三堂楚辭課,駱老師每堂都有提到關於同性戀的事情,而且為他們打抱不平,讓他感到窩心與好奇。
「妳也是嗎?」早在第一堂課的時候,致平的心裡就有這個疑問;但是直到今天,駱老師沒有表態,除了她的聲援與同情,似乎就沒有別的暗示。此外,駱老師的外表中性,幾近於T的打扮,也讓致平懷疑。
鐘響後十分鐘,致平進入教室,此時駱老師已講完〈離騷〉的一段,又開始發表她對同志的看法。
致平不經意看了同班同學群倫一眼。群倫慵懶地趴在桌上,目光呆滯,看著站在講台上口沫橫飛的駱老師,發現致平看他,臉上才有了表情。
「關於當前流行的一則傳聞:『屈原是同志』。認同、反對兩方各執一詞,麻煩的是,屈原留下的生平事跡相當有限,對於屈原情感的記載更付之闕如,或許大家對這樣的傳聞不以為然,質疑這種說法,認為這是無稽之談!不過以我對楚辭長久以來的閱讀,我覺得屈原對楚懷王的關愛的確有些不尋常!一位忠臣固然對高度關心國君,但從屈原很多的作品來看,那些文章流露出來的那種哀怨情思,如果說這是君臣情誼的表現,你們不覺得這似乎遠遠超出君臣之間的分際?歷史上並不缺乏忠臣,也不缺乏感時傷世的作品,但不論是岳飛的〈滿江紅〉、文天祥的〈正氣歌〉,還是南宋與明末的遺民詩,儘管各人風格不同,沒有一篇像楚辭那樣情意纏綿、委婉淒絕!屈原的哀怨不尋常!特別是他對楚懷王念茲在茲的情懷!」
原本表情冷淡的駱老師說到這裡,五官線條豐富變化不少,眼睛更發出異樣的光輝。邊說邊舞動雙手,音調也抑揚頓挫起來,她像一名在教堂佈道的牧師,時而肅穆莊嚴,時而熱情大方。
然而,台下還是有少數同學不領情,群倫即是其中一位,他偷偷打了一個大呵欠。
「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不讚成也沒關係!大家不妨以保留的態度看待屈原!不必為此感到疑惑、憤怒!這是一個有趣、可以深入追究的議題!」
群倫看著駱老師覺得好笑,前一秒鐘他的預測,這一秒鐘果真由駱老師的口中說出,不知道該為自己的世故得意不已,還是該為駱老師那番看似特別實則了無新意的話搖頭。他的眼皮逐漸沉重,眼前駱老師與同學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每張臉的五官線條也逐漸泯滅、消失,耳邊傳來的聲音也逐漸與自己內心的想法、各種揣測混在一起,分不清楚誰是誰。
「是誰說屈原是GAY……以『香草』、『美女』來比擬君王,是古代文人常用的手法……赤壁賦不就有這麼一句:『望美人兮天一方!』……有什麼證據可以証明屈原是GAY……那又憑什麼證據證明屈原不是同性戀……你看!你還不是沒證據……這種說法厚誣古人……仁兄!只是一個『可能』,一個可能而已,懂嗎?……等等,話不能這麼說!……為什麼不能?為什麼不能質疑他的性向?……我心有戚戚焉!老師!妳終於說出我們的心聲!……我們?我們是誰啊?……說的好啊!好極了!……嗚~~莎士比亞、普魯斯特、達文西,加上了個屈原……我們並不孤單!不是無依無靠的幽靈……你是!我是!原來她也是!……天啊!這是怎樣?『我們』被一群G與L包圍了嗎?」
忽然,一陣白光劃破眼前的黑暗,耳邊那些競相響起卻又模糊不堪的男女對話,也匯為一束,成了一道道尖銳的嗶嗶聲。群倫睜開眼,抬頭張望四周,無比疑惑。
那些聲音只有致平的聲音是清晰的,其他模糊不清,尤其是隨後的附和。說話的人只有致平?難道還有其他的「人」?為什麼他們的聲音那樣模糊分辨不出來?剛剛的一切難道是夢嗎?也就是爭辯根本沒發生?群倫看看週遭同學的樣子,感到不可思議,因為打瞌睡的打瞌睡,一些人則低頭猛抄筆記、看別科的書、玩手機,無法從他們的臉上,看出他們到底認同還是反對駱老師所說的話。
班上除了致平就沒有其他的G與L?也許沒有!但……照老師上課所講的同志比例,班上的男同志怎麼可能只有致平?至少還有一位!拉子的話就不用說了!班上三十個女生,系所的女生一百多位,怎麼可能一個都沒有?不可能!一定是我沒有認出她們!除了那個白目的致平、駱駝,其他的人八成是藏起來了!所謂「明哲保身」是也!想著想著,群倫開始感到不安,決心要從大家不經意流露出來的表情與小動作,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然後將那些令他感到不安的人,一個個「糾出來」。
他的眼睛此時像一台全角度的攝影機,班上每個同學的表情動作,統統進入他的瞳孔,與心中的同性戀形象逐一比對。
致平……講話嗲聲嗲氣,不用說了!家瑋,女籃隊長,長的超MAN,女同志很多是「男人婆」,她很有可能!其他呢?志偉、明潔、阿哲、靜文、嘉惠、阿標、鴻志……我的麻吉跟女友難道也有人是?不會吧?難道我跟他們混在一起,還是會被他們瞞過?想到這點,群倫冒出了冷汗,煩躁不已。
「有些同志是看不出來的,有些甚至還會去交異性朋友。我就見過不少這樣的人!」群倫想起駱老師前一堂課所說的話,更為焦慮,忍不住盯著自己的女友玉苓。
「屁!沒那的事!我相信她不是!別想太多!」群倫努力袪除內心的恐懼,逐漸恢復以往的自信,想要發掘出隱藏同志的念頭,又再度點亮他死魚般的眼神。於是他又開始東張西望,窺探別人,但是當他轉過身去的同時,發現:後方有雙銳利的眼睛正盯著他。
二、
上課的氣氛再怎麼讓人愉悅,或是令人感到無比沉悶,終究隨著下課鈴響而消逝。當難言的喜悅與希望隨著鐘聲飄然而去,致平心裡剩下的,就是煩惱與難以言述的惆悵。
他憂鬱地在學校的「維也納森林」(同學們的戲稱)裡漫步,像隻迷途的小螞蟻,繞啊繞,卻始終走不出由兩塊小小綠地和「工」字形柏油路所構成的區塊。致平努力回想剛才課堂發生的一切,想喚起熱情,還是徒勞無功。
鐘聲再度響起,致平走進文學大樓,朝這一節課的教室緩步而行。
「她一定是個女同志!」
「那可不一定!」
「如果不是!為什麼要說這些給你們聽?雖然她的課很輕鬆,不用點書也不用交期中、期末報告,只有期末考而已!不過連續三堂都在講同性戀的事,真令人受不了!唉!偏偏我們不能蹺課,她說蹺三次就死當了!可是要我忍耐到學期末,我可能會先抓狂!真後悔當初沒選別的課!」
致平走到三樓,同班的群倫、玉苓與慧穎在樓梯口聊天。
「早安!你們的談話我聽到一些!我覺得……她是!」向他們揮手以後,致平突然冒出這句話。
「你聽到她說嗎?」群倫問。
「沒有!只覺得她是!因為對同志議題感興趣的人雖多,可是老師談論時的眼神和語氣跟別人不一樣。我是說,跟那些漫不經心還有隨口說說的人不同!她相當認真,對於這樣的議題與這個族群,而且曾說:有許多的拉子和GAY常跑來找她談。先前我到她的研究室,你不也看到這些人?想想看!那些人為什麼會那麼信任她?如果老師不能平等對待他們,他們根本不會想告訴她!現在,還是有許多人會用那種『敬而遠之』,以及所謂『旁觀者立場』來對待同性戀,真正包容的人是異性戀的,恐怕不多!因為大多數的異性戀者還沒那麼寬容!」致平不由自主激動起來。
「不!我不這麼認為!誰說只有同性戀才能了解同性戀?才能包容他們?至少你在向我還有你的室友come out之後,我們都沒有歧視你!跟以前一樣!你自己之前也這麼認為,不是嗎?拜託!何必像老師那麼偏激!說什麼異性戀是一群先天就佔了便宜!老愛拿既有的道德偏見來壓迫異己!來炫耀自己的道德優越感!幹嘛以偏概全?一口咬定異男異女對待同志,就是非常傲慢固執!聽起來好像只有同志才能包容同志!根本不是這樣!你說老師是拉子,可是對方還沒親口承認!你一廂情願認定對方是,到頭來只會失望!」群倫說。
聽了群倫的話,致平感到慚愧,但他還是不服氣,總覺得群倫的表情和語氣有點傲氣。
「我相信她是!總有一天她會承認!」致平說。
「我覺得她可能不是!或者她矢口否認!是個……膽小鬼!」群倫說。
致平和群倫二人的爭論持續了兩節下課,最後兩人才以「不然打賭!看她未來會不會出櫃?」這句終止這場激烈的爭論。
玉苓和慧穎看兩人爭的面紅耳赤,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們不願加入這場在她們眼裡看來「毫無意義」的爭論,也怕自己萬一協調不好,反而莫名其妙捲入其中。尤其是慧穎,儘管一開始她有預感,致平與群倫將會為了面子爭辯不休,卻沒想到雙方會那麼投入,反應如此激烈,只是兩造爭辯、打賭的,竟然是駱老師未來會不會出櫃,讓慧穎非常不滿。
這實在太過份了!為了面子,你們竟然把老師拖下水!是想讓所有中文系的人知道?這不是在找老師的麻煩呢?而且對方是不是同性戀,未來會不會出櫃,到底跟你們有什麼關係?憑什麼去挖掘或是鐵口直斷人家的隱私呢?慧穎想到這裡,臉色變的很難看,而且打了寒顫,開始擔心駱老師會像致平一樣,成為越來越多中文人八卦、耳語的話題,甚至變成消遣的對象。
早在致平出櫃之前,慧穎曾勸對方說:「你還是不要向其他人透露比較好!群倫還有你的室友很不可靠!我跟他們同組報告好多次,也一起辦過啦啦隊、迎新茶會,還有系學會活動,我覺得他們常常說一套做一套!而且有時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或是效率,會搞一些小動作!表面上說會像以前一樣對你,背地裡可能會思考如何擺脫你。向他們出櫃,將來很有可能發生一些讓你很不愉快的事!我勸你還是別跟他們講吧!」
慧穎的話致平終究沒放在心上,因為他對週遭的人滿懷信任與期待;沒想到come out以後,先是嚇到幾位室友,之後不知是哪位多嘴的仁兄,將致平的性傾向告訴其他寢室的人,不到三天,住宿的中文系男人幾乎都知道致平是同志,而且一堆人對致平另眼看待。一向頑強樂觀的致平,對此不禁感嘆現實的殘酷與人情的薄涼。
慧穎聽到系上同學的閒言閒語,也知道一點致平的遭遇,她完全快樂不起來,絲毫沒有為自己的先知先覺感到得意,反而為致平的落魄感到心痛。雖然她常對致平的天真、一廂情願,還有浪漫的性格不以為然,覺得有些幼稚;還是很欣賞對方樂觀開朗的個性。只是,慧穎無法理解:為什麼致平老是想說服那些「班主流」?為何到現在還不明白「無論怎麼解釋,班上那群人就是不會改變他們對同志的想法」這個簡單的事實?
看著群倫與致平談論打賭的條件與籌碼,慧穎無言以對。
群倫的女友──玉苓走近慧穎,悄悄告訴她:「致平可以聊的東西很多!幹嘛去談那些傷感情的話題?那些男生早已經對他不耐煩!一直在找機會讓他出糗!」說完以後,她便勾著慧穎的手,催促對方走進教室。
三、
玉苓的安慰與老師的講課,依然無法讓慧穎的內心平靜。她看了左後方的致平一眼,回憶自己曾經有過的天真與單純,也想起自己曾有過致平的理想──將G社「地上化」、坦然展現自己的同志身份與伴侶;還想到自己剛進大學的時候,曾經比致平更為熱情、積極。
那時,慧穎加入拉社,三不五時跟著校內學姊往台大跑,和那裡的拉社互通訊息。她也曾對性別之類的議題有興趣,一聽到哪裡開了跟性別有關的課程,便排除萬難,說什麼也要去旁聽。當然,慧穎也曾參加同志大遊行,盛裝、拿著旗子亂舞。然而,一年下來,她原來的熱情冷卻了,積累的經驗告訴她:拉社在N校「掛牌上市」的那天遙不可及!保守的校風不可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除此之外,鑑於G社先前的失敗,與社員身份曝光的疑慮,拉社的多數人也否定了慧穎與一些人士的「地上化」提議。她們強烈反對的態度像是一道烈焰,燒毀了慧穎內心的希望、熱情及對未來的憧憬,理想的破滅讓慧穎消沉。
消沉以後的慧穎,每次踏出拉社聚會的場所,一離開社內的姊妹,就感到自己僅剩不多的熱情、自在與參與感,在一瞬間喪失殆盡,只留下些許的「殘骸碎片」,堆在心靈的一隅,供來日回憶。回到熟悉的宿舍,身旁來來往往的人,每每讓慧穎悵然若失。儘管社員的面孔與剛才聚會的場面歷歷在目,她找不回當時萬分之一的感動,先前的社內聚會好像一場場和現實沒有什麼交集的夢。
自認沒有致平的勇氣,慧穎在N校極為低調,幾乎將自己「隱藏」起來。她曾經向致平自嘲:在中文系,自己像是一匹獨行荒野的狼。不只如此,她也將一年下來琳琅滿目的社團活動隱藏得很好,除了致平、拉社、女學跟幾位G社的社員,幾乎沒有其他的中文人知道,也罕有N校其他系所的人知道。慧穎打算這樣平靜過完大學四年,不願成為焦點人物、話題人物,也不期望有人會喜歡她,如今護持的小小心願,就是:出席每一堂駱老師的課。
慧穎認為:這學期的楚辭課能給駱老師教,是莫大的幸福!雖然老師在課堂上講的那些新聞與常識,她早知道而且聽過了好幾遍,但是老師認真的神情,卻不曾讓她感到厭煩。她已經打定主意:一上大三,將不顧一切跳選到駱老師所開的詩、詞選;大四的時候,再選她的詩經。
不敢在那些對駱老師充滿敵意的朋友面前,向老師打招呼、聊天,是慧穎當下最遺憾的事情,不過真正令她懊惱不已的是:每每希望得到老師的關注,對方的眼神卻總是輕輕掠過,落在她身後的致平。
「妳知道嗎?很多人問我:為什麼你會跟駱老師那麼合?其實在課堂發表意見本來就是我的習慣,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我是老師的忠實信徒,相信也會是她最好、最忠實的『同志』!」致平前幾天說的話刺激了慧穎,讓她一連幾個晚上都睡不好;好不容易入眠,卻常常夢到駱老師和其他人講話,講完以後就轉身離去,完全不理會她的呼喚。
下課鈴聲響起,慧穎漠然地看著致平與群倫各自走向學生餐廳與夜市,兩人從進入教室以後就不再交談,好像互有心結。慧穎則為了兩人的爭論、打賭,還有他們對駱老師性向的猜測怏怏不樂,也不想搭理他們。
「駱老師未來會come out嗎?他們兩位……不!還有班上其他同學哪天會不會開口要求老師招出自己的性傾向?如果會,那時老師會怎麼樣呢?」慧穎的頭腦此時一團混亂。
要不要告訴他們雖由老師決定,我無從插手。只是老師被致平或是群倫勉強come out會有什麼後果?假如老師不是,誠實招來,那致平輸的活該!但如果是而誠實以告,致平雖然贏了!老師卻慘了!反之,則致平輸的冤枉!致平、群倫以後怎麼樣,我不管了!老師會不會成為系上的焦點,這才是重點!我好恨他們這兩個笨蛋啊!慧穎在心裡痛責。
算了!如果能就此知道老師是不是同性戀,至少打賭還有正面的意義……也許我不必把它想的太糟糕?至少可以從這件事,更了解老師這個人!老實說……我跟致平一樣,希望老師是!慧穎努力安慰自己,彷彿聽見自己內心的吶喊在耳邊響起。
自從對駱老師有著莫名的情愫以後,慧穎就處心積慮想把老師留在她的視線之內,一步步逼近,然後常常出現在對方的身旁!但是一想到外在環境還有既定的師生關係,慧穎感到茫然,因為不知道該以什麼態度來面對。隱密的情感在她內心不斷滋長,越發濃密,讓她越來越沒辦法以平常的眼光來看駱老師;可是要順其自然的話,這份情感幾乎沒有開展的空間。慧穎感到無力,只能讓所有的情感在睡夢及恍惚之間馳騁,只是一陣陶醉以後,她很快又被不安、焦慮和徬徨所籠罩。
她會喜歡我嗎?我的夢有可能成真嗎?難道這又是一個沒有出口的情感?從國中到現在,我已經放棄不少人,也毀掉不少的可能,這次也是如此?以後呢?是不是到死前也是如此呢?天啊!我不願成為一個麻木無感的女人!也不想變成一個無愛無慾的女人!只是對方已經三十幾歲了,也許已經有男、女朋友了……不管未來怎麼樣,我好希望自己能為她付出點什麼,在她的生命之中留下一點點回憶!她會注意到我嗎?她好像只關心致平……如果她對我喜歡她的事一無所知,那我的付出是不是不值得?是不是可能被她誤認成別人的付出?想到這裡,慧穎難過極了,內心不斷掙扎,為了告白與否,猶疑不定。
「好希望她是!如果她是同志的話,我好希望哪天發了瘋告訴她:『我愛妳!』」慧穎喃喃自語。她從中午開始,就被駱老師的性傾向、未來的遭遇、自己該不該告白之類的問題糾纏不休,直到半夜;那夜慧穎在床上展轉反側,無法入睡,四周寂靜,只有室友的酣睡聲若隱若現。
四、
第四節課結束以後,致平隨著許多人往宿舍的地下餐廳移動。路上來來往往的人,有的橫衝直撞,他卻漫不經心,好幾次差點被迎面而來的人撞上。與群倫爭辯的亢奮情緒已經消失,心情從第四節上課開始便直落谷底。此時他陷入飢餓、被眾多思緖糾纏的狀態。
我這樣做是不是太衝動?群倫三兩句話,我就生氣,而且跟他打賭:駱老師將來一定會出櫃……我這樣會不會害到老師?萬一她被我、班上同學問到,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話……嗯~~不可能!如果沒有心理準備的話,那她平常上課幹嘛說那麼多關於同性戀的事情?難道沒有想過別人哪天會來問自己的性傾向?班上的人早就在謠傳她是拉子,連隔壁的人都知道。雖說這是我跟群倫之間的摩擦,確實不該扯到無關的人身上,只是……說出口的話,已經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唉~~致平踩空一個階級,失去重心,差點整個人跌下來。
我好像故意唱某些人的反調,尤其在嗆群倫,不給他面子,其實是他們誤會了!在我出櫃後,群倫算是少數不用異樣眼光看我的人,雖然他身邊的人不是如此……只是,對於他那種「用存在和行動來證明什麼」的建議,就是不能說服我!為什麼異性戀男女墮胎、虐童一堆,沒人指責他們的異性戀傾向嚴重危害台灣社會?為什麼同性戀者當兵、誠實納稅一堆,卻被說成「毫無貢獻」?為什麼沒有GAY拿陳進興這些狼人的事跡,嚷嚷異性戀者有多可惡?一些異性戀者卻老是把一兩個人的惡言惡行跟所有的同性戀劃上等號?……群倫到底沒有辦法跳脫以異性戀為中心的思考模式!與其「以和為貴」,大家來當鄉愿,不如把一些話攤開來講比較好!老師……我相信她會出櫃!假如我看走眼或是她不敢而否認,那也好啦!總比一切處於曖昧來的好!駱老師一天不表態,這些人的嘴皮子就一天閒不下來!致平嘆了一口氣,對於駱老師,他還是感到罪惡。
致平經過文薈廳的門口,一堆人從裡面湧出來,走道上擠滿了人,大家走走停停。致平不在意眼前的擁擠,因為一長串的想法不斷從他心底傾洩而出,他希望進了餐廳,能夠平靜地吃飯。
群倫覺得我講的太多!不必去跟他身邊的人爭!但明明是他們在公開場合羞辱我的直屬學長!沒憑沒據就在系上亂放話,像瘋狗一樣亂咬狂吠……我不站在出來,那誰來主持公道?群倫有嗎?有什麼資格來評論這些是非對錯?這些人就是吃定學長的同志身份,才敢那麼囂張!就是歧視同志!才會在拿不出具體證據的情況下,誣指學長想要誘拐學弟上床!如果受害者是學妹、學姊的話,這種「男人有老二就是性侵嫌疑犯」的說法,上得了台面嗎?能聽嗎?我不懂!為什麼這種不成立的推論,竟然得到系上一些人的認同?難道中文系人的頭腦像一團醬糊嗎?想到這裡,致平的眉頭皺得像鼎泰豐的小籠包,輕盈的步伐變的沉重。
他們說駱老師上課盡講些有的沒的,與楚辭無關!可是不少老師在課堂也會講一堆跟課程無關的話題!為什麼那些老師可以大罵總統又批評在野黨?為什麼可以開口閉口就是「我內人……」、「我兒子……」講了五分鐘他家的事?怎麼沒人有意見呢?更可笑的是,那些嚷嚷楚辭老師言不及義的人,竟然是那些上課常常睡覺、看漫畫、玩手機的人,奇怪了!他們那麼不專心,甚至蹺課,怎麼會知道駱老師講了哪些題外話?講了題外話多久?這些對駱老師的指責不是雞蛋裡挑骨頭?不是詭辯嗎?致平走下階梯,鏗鏘有力的腳步聲,混雜其他人的說話聲,在地下道裡迴響。
你(群倫)認為:異性戀會幫同性戀講話、打抱不平,會沒有任何歧視,為何我看到的幾乎不是這樣子?如果今天駱老師講的話題全換成他男朋友、他先生的事情,大家會那麼計較嗎?會有那麼多負面評論嗎?也許是緊張的關係,致平的頭開始疼痛起來。
我支持駱老師!即使她是異性戀女子,我也聲援到底!對方不計形象為G、L講話,我怎能只顧自己?我相信她是!我相信她終究會承認!就算不在班上,不在辦公室,也會在我和群倫面前!致平抬起頭走進宿舍門口。
我不在乎跟班上所有的人為敵,也不在乎未來三年日子難過!我只在意那些肯為同志、變性者辯護的人!駱老師就是其中的一位!想到這裡,駱老師的形象突然從致平眼前浮現,他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地下餐廳的門口。
五、
中午的教室通常是空蕩蕩的,不過下午有第一堂課的教室就不是如此。有些人怕回到宿舍午睡會睡過頭,乾脆趴在教室的桌子上休息,還有一些人則是利用午休時間討論分組報告的事情,當然這些人會一面討論,一面享用他們的午餐。
群倫在鐘聲響起以後,就和玉苓馬上離開,到校園旁邊的夜市買午餐。他們把麵帶進學校,一進門就教室裡的同學打招呼。群倫的朋友看到群倫和玉苓進來,也揮手招呼,只是這回他們的表情有些詭異。
「你們要一邊吃一邊討論?還是等我跟玉苓吃飽再開始?你們的表情有點奇怪!」群倫盯著他們,俐落地解下纏在塑膠袋上的紅線。
「聽說你跟致平打賭,賭駱老師會不會出櫃,這是真的嗎?」
「沒什麼!這跟你們無關!」群倫小心奕奕將袋子撐開,將麵緩緩倒入塑膠碗裡。
「倫!他們應該不是在笑你啦!」玉苓對正在埋頭吃麵的群倫低聲說道。
「是啊!是有這麼一回事!呵~~」群倫還是沒有抬頭看他們。
「聽說你早上跟致平辯了幾分鐘!對方鐵口直斷駱老師是拉子,你說不是!結果致平氣的跟你下注!群倫!你怎麼會猜駱老師不是同志?她……不是很明顯嗎?在課堂上講那麼多關於同性戀的事情,除了同性戀,有哪幾個『常人』會這麼做?如果駱老師不是同性戀,她幹嘛對同志那麼關心、那麼熱情?這一定有鬼啦!」其他的人聽了以後,也開始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你們的懷疑有道理!但事實很可能出乎我們意料之外!還是不要先入為主比較好!我本來不想跟致平理論!只是聽不慣他的某個論調,才上去跟他辯!誰說只有同性戀才能真正包容同性戀?我們不是已經包容了他?他到底要怎麼樣才滿意?我跟他爭論,只是想改變他對我們大家的誤會,還有捍衛異男異女的尊嚴與形象而已!沒別的意思!打賭如果輸了,我無所謂。」群倫慢條斯理地說,他覺得剛剛吞下麵條似乎還黏在喉嚨裡。
「是你包容他!我可沒有!為什麼我『非』了解那些『人』不可?我們是明明是社會上的絕大多數人!憑什麼不是他(她)們來適應我們?而是我們必須努力去想像那些少到可能一輩子都遇不到的人──他們的需求?你們覺得這合理嗎?下回我一定要請教請教致平與老師!他們非給個說法不可!」
「我覺得不合理!其實這不是人口多少的問題,而是他們這個族群『總體價值多少』的問題!性泛濫、愛滋病流行、戀童問題、吸毒酗酒……這些教要我如何發自內心去尊敬他們?去平等看待他們?這些問題明明會牽連到同志圈外的人,明明會傷害同志身邊的人,為什麼我不可以向致平他們提出要求,作為『平等』的條件?我只要一個條件就好了!那就是去遏制圈內的愛滋病蔓延到圈外!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平等、不歧視免談!」
「你們想跟他們談條件、講道理?那是不可能的事!」
「怎麼不可能?我覺得這很合理啊!一個人或一個族群不要只爭求權利卻不想付任何代價;只想確立自己的存在價值,卻不想盡任何義務!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我們結婚以後要養孩子跟老婆大人,還要養老父老母,有的還要養岳父岳母,那男同志呢?他們至少不用養孩子!」
「致平說:男同志也當兵,女同志也納稅,也有人跑去結婚生子。」
「但他們不是只有貢獻而已!還為整個台灣社會、他們的家庭帶來麻煩跟種種傷害!一旦他們可以結婚,還會出現倫理道德跟財產繼承的難題!你說,他們的貢獻能彌補他們帶來的傷害與難題?而且他們不管跟同性還是異性結婚,都會製造問題!跟異性結婚,難道他(她)不用隱瞞身分、欺騙對方?結婚以後不會腳踏兩條船?不會把愛滋病、性病之類傳給老婆?不會偷偷跟T或婆做愛,讓老公平白戴了綠帽?」
「就我的信仰來說,同性戀者就算個個都是聖人!對國家、社會、家庭的貢獻無限大!他們都要悔改!而且沒有資格要求任何一個異性戀者平等對待!『病態』、『病癥』怎麼可以當作一個人能夠驕傲的『身份』呢?你們有誰聽過視障、聽障、智能障礙者,以他們的缺陷為榮為傲?那些與我們平等的身心障礙者都沒這麼做,人家在爭取平權的時候,也沒這麼搞,怎麼同性戀會是這樣?我倒認為,他們應該爭取醫療權──要求政府讓他們終生免費治療身心障礙才對!」
「還好你沒上駱老師的楚辭課!不然,你會跟駱老師、致平吵成一團!」
「沒關係!三年級我們班必修她的詩詞選!到時我會就這些問題,與老師好好切磋琢磨!」
「說到這隻『駱駝』!我就火大!楚辭上了三堂,還在課本第二頁!廢話講了一堆,是想把我們都變成『同志』嗎?『同性戀』班上一個就夠了!需要那麼多個嗎?」
「『駱駝』是希望我們以後畢業當老師,能教育同學尊重同志!」
「我反對!那誰來尊重那些對同志有異見的學生?是不是這樣的老師一多,那些對同志有異見的學生未來可能被記過?或是適應不良得要轉學?『駱駝』上課有考慮到班上那些反對、厭惡同性戀的人嗎?她有尊重我嗎?上她的課,我就是對這些覺得很不舒服!忍了兩堂課不向老師抗議,不發表異見,我這不就在『容忍』致平嗎?結果對方怎麼批評我們?」
「群倫!我們這些人的話,你聽聽就好!不用放在心上!我覺得你可能會輸!雖然你是為了面子跟理念而戰!但是『駱駝』……聽玉苓講:『輸的人要請吃王品』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我的看法跟你相反!是致平穩輸!因為『駱駝』是個出過社會的人,應該很清楚在保守的中文系出櫃,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面臨不可知的風險,如果一句謊言:「不是!」可以抵掉這些的話,她為什麼要選擇另一條路──自找麻煩呢?」
「欸~~這有可能!」
「等等!如果『駱駝』要隱瞞,那她何必在課堂說那麼多?這不是在為日後的『出櫃』嗎?她若有心隱瞞,當初就不會在課堂說這些!而且反覆到讓人懷疑!同情同志的老師,我也遇過幾位,但是他們不會像『駱駝』那樣。」
「謝謝各位的關心!」群倫聽了這些人的言論,好幾次口中的麵差點噴出來,因為他們否定的態度與言論,遠遠比自己設想激烈,某些言論甚至讓他感到驚愕與強烈的不滿。不過,他還是不動聲色,撈完所有的麵條。
看著空空如此的碗,群倫感到滿意,覺得早上耗去的精力此時逐漸恢復。儘管某些人的言論讓他感到不悅,他還是向朋友的關心表達謝意。
「群倫你真的不在乎嗎?」
「奇怪!怎麼你們比我還在意?」
「群倫!你跟致平是不是以『駱老師親口表態』為準?也就是說,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不考慮她實際的性傾向對不對?如果是這樣,你不見得會輸,也許……我們可以扳回一成。」
「妳的意思是?」
「我可不可以先賣個關子,反正幾天以後,你就會知道了。」玉苓胸有成竹的樣子,讓群倫與其他人感到疑惑,不過距離上課的時間不到一個小時,他們沒有追究下去,紛紛拿出手頭的報告,要進行討論。
六、
儘管班上有一些人對駱老師的上課風格與聲援同志的言行相當不滿,駱老師還是一如以往。然而,到了第八堂楚辭課的時候,也就是在大家逐漸淡忘兩個禮拜前那場爭論的時候,事情有了出人意料的發展。
這堂楚辭課駱老師從進教室開始,大部份同學就發覺氣氛有點不尋常,因為駱老師以往會說一些題外話,而且神情愉悅,這堂課卻沒有。駱老師沒有講什麼題外話,只是叫同學翻到今天要上的地方,然後講解屈原的辭,她的動作讓許多同學大感驚訝。
「竭忠誠公事君兮,反離群而贅肬。忘儇媚而背眾兮,待明君其知之。言與行其可跡兮,情與貌其不變。故相臣莫若君兮,所以証之不遠。……」老師朗誦辭文聲在教室迴響,聲音卻失去以往的清亮高昂。
今天課堂上的氣氛有點詭異!不但老師的神情不太對勁!有些人的表情也有點古怪!出了什麼事?致平環顧四周,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這一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駱老師今天沒坐在講台上,不停地在台下來回走動,她的腳步聲和朗誦聲交織在一起。台下的同學沒有一個不盯著駱老師,尤其是群倫、致平、慧穎這些敏感的人,有的焦慮不安,有的心裡發毛,也有人滿臉困惑,教室裡不尋常的氣氛似乎比一片死寂來的可怕。
群倫感到沉悶狹促,抬頭看了駱老師一眼,卻隨即被她凌利的眼神給嚇住,趕緊低下頭去。
「先看第一句!惜誦以致愍兮,這句話的意思是……」老師的語調到此終於有些許起伏,但是致平還是沒有辦法放鬆,因為教室內的氣氛依舊沉悶,而且他發現:老師今天講課的條理有點紊亂,沒有交代屈原寫詩的動機,就直接進到原文;有些該提醒學生注意的解釋遺漏,反而不比平常──從題外話悄悄轉回正題那般流利。
「心鬱邑隱侘傺兮。又莫察余之中情。」唸完這句,駱老師突然停下來說:「之前我一直以為大家能夠接受我的教學方式,不過這幾課下來,有些同學沒有辦法適應我的進度,不太認同我題外話的某些觀點,向我和系辦反應。有一點,我必須澄清!幾位同學質疑我上課講一些題外話,是要來試探大家的反應,作為自己未來『出櫃』和楚辭評分的參考。這裡我告訴大家:不是的!首先,『我不是同志』!過去所說,除了想與大家分享自己這方面的研究心得,也希望能夠營造一個對同志比較友善的環境,讓他們不要像我的幾位朋友那樣痛苦、寂寞,絕對沒有『灌輸』什麼的企圖!至於以同學的反應作為楚辭評分的參考依據,這真是誤會!我不會這麼做的!感謝大家與其他老師的指教!」
駱老師臉上浮現一抹苦笑,拿起講台上的課本和麥克風,繼續朗誦辭文,道:「心鬱邑余侘傺兮。又莫察余之中情。固煩言不可結而詒兮,願陳志而無路。退靜默而莫余知兮,進號呼又莫吾聞。申侘察之煩惑兮,中悶瞀之忳忳。」
致平默默咀嚼〈離騷〉的辭文,心裡有股說不出的苦澀。回想當初自己篤定的態度,他感到顏面無光而且心虛。儘管他不太相信駱老師的表態,但是從駱老師欲言又止的無奈神情,以及方才那一席話,他領悟到現實的嚴酷,還有「不該再深究對方的性傾向」這一件。
駱老師的淡漠和無奈,讓致平有點難過,也感到悲哀。先前,他還向群倫、慧穎吹噓自己對駱老師的理解,鐵口直斷對方是一個勇敢但是尚未出櫃的同志,現在,自己與駱老師都淪為系上師生的笑柄。
「你贏了!群倫!今天中午有空嗎?」第一堂楚辭結束以後,致平詢問。
「有。」群倫心虛地回答,雖然勝利,他的內心卻沒有勝利的喜悅,因為最近幾天的事都讓他感到困惑。
致平離開教室沒多久,玉苓與群倫別班的朋友來找群倫。一見到面就道恭喜,每個人的臉上都笑的很開心,彷彿在球場上痛宰了對手。
「這是她的實話嗎?總覺得她講的好牽強。」群倫這時反而開始懷疑起駱老師的性傾向,而且察覺自己似乎不是這場賭局真正的贏家。
「沒辦法啦!她不澄清也不行了!連系主任都知道。」玉苓聳聳肩,好像一切與自己無關。
「哈!這樣『駱駝』以後就不會在課堂上拉雜這些有的沒的!致平大概也會收斂了!不敢在這裡『呱呱叫』了!」群倫的朋友與幾位班上的同學喜見於色。
聽到他們的談話,群倫恍然大悟,了解一切是怎麼回事了。
至於另一位要角慧穎,當她見到駱老師突如其來的表態,她的心沉了下去,尤其是駱老師「我不是同志。」那一句傷透她的心;除了與致平一同嚐現實的嚴酷,慧穎還多了單戀的悲傷。雖然沒有打賭,旁觀的她卻成為相關人等最不快樂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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