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

前言：

這篇小說在2005年7月之前完成，表現的是1998~2001年之間為自身性傾向困惑者的處境與心情。現在，情況已經完全不同，幾乎沒有人再用小說主角的方式找答案。不過……還是po出來，做個紀念。

正文：

        「阿雯不肯說，就不用勉強了！越逼，她就越不想開口！」

        「欸！女兒都已經蹺課到公園去幽會了！我能不管嗎？雯啊！他是妳班上同學？還是補習班認識的？快跟媽說啊！」

        看著爸媽回來沒多久，就為了我的事情，你一言我一句爭了起來，我坐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四個小時之前，我一如以往，吃完晚餐要去補數學；但是走到通往補習班那條路的十字路口時，我卻選擇另一條通往○○公園的路。那時，我的想法是這樣的：「今晚他們加班，大約十點才會回來，如果補習班班導點不到我，打電話到我家，不會有人接聽。這樣一來，計畫就能順利進行，不會被他們干擾！我等了很久！聽說新公園裡面有不少同性戀者，希望能遇到一位，幫我指點迷津！」

        一路上，我戰戰兢兢，即使來到○○公園的入口，還是猶豫了一會兒才進去。

        當時，公園非常靜謐，我一眼望去，只看到稀稀疏疏的人影從我眼前晃過。路燈散發的光芒，將道旁的草木照得閃閃發光，我在走道徘徊，沐浴在一片金黃的世界。可惜一路走來，沒有人理會我，先前看到的那幾道人影，都往公園入口方向走去，公園似乎只是他們路過的一個地點。幾分鐘後，我看到一個在電話亭旁邊徘徊的老先生，忍不住想問他，但是一股強烈的抗拒襲來，經過一番掙扎，我還是掉頭往另一條步道前進。

        ○○公園的中式涼亭，據說是同性戀者出沒的地方。聽說隔壁班的男生有人晚上回家經過這裡，被不明人士搭訕。我聽到這則傳聞不久，又聽說有人看見涼亭附近的長椅，有一對女同志在那裡擁抱接吻。那時，我半信半疑，因為在公園繞了二十分鐘，我並沒有看到什麼行跡可疑的人物，沒有發現同性情侶；一度，我在溜冰場旁邊見到一對情侶親密地在長椅上擁抱，但詳細一看，只是一對熱戀的男女。我趕緊離開，往涼亭那裡走去。

        涼亭區的人不少，但是他們看起來跟一般人沒什麼不同，沒有成雙成對的情侶，只有幾個中年歐吉桑在那裡抽菸、蹓狗、伸懶腰、靜靜地坐在台階上，他們各做各的事，沒有人在交談。突然，我感到迷惘。

        「是不是走錯地方？還是來錯了時間？怎麼辦？我怎麼面對○○○？她跟我同班……還有兩年的時間……要避開她根本不可能！我該怎麼辦呢？我現在一看到她，就全身不對勁了！很難像對待我身邊的朋友那樣！誰可以告訴我怎麼做比較好？連班導都說她沒有辦法，想把我安排到輔導室，可是輔導室……三天兩頭往那裡去，任誰都會發覺我不對勁！問我：去那裡做什麼？」我一屁股坐在台階上，用手摀住疲憊的臉。

        我忘了自己當時是怎麼睡著的，只記得頭碰了欄杆一下，猛然睜開眼睛，才發覺大事不妙，竟然在這裡坐了快兩個半鐘頭！我急忙從台階上跳起來，往公園入口跑去。

        「快九點半了！到公園入口可能要五分鐘，等捷運、走到家……肯定要超過十五分鐘！怎麼辦？到家大概十點十分了！那時，他們一定回到家了！到時一定會問我去哪裡晃了！疑？怎麼沒看到入口，入口不是應該在前面嗎？我怎麼會走錯方向？」我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因為走了十分鐘，我不但沒有來到入口，反而走進一片濃密的樹林，更糟的是，當我掉頭走回原來的路沒多久，就發現有人緊跟在我後面。

        我驀然將水壺與書包扔向後方，拔腿就跑。儘管後方的驚叫有點耳熟，我還是不敢回頭，害怕一回頭，對方就會追上我，將我的口鼻摀住，然後按倒在地上……我發足狂奔，卻一個不小心被路旁的樹根絆倒，想要趕快爬起，無奈我的左腳不聽使喚，一想到自己即將成為明日社會新聞版頭條的主角，我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到底發生什麼事？妳的左腳踝怎麼會扭的這麼嚴重？」

        「我……最近壓力很大，晚上一直睡不著覺，白天常常喘不過氣，所以今天晚上就到公園散心，結果一個不小心，就被樹根絆倒。我以為坐在椅子一段時間，腳會好一點，沒想到兩個半鐘頭過去，腳踝反而腫得更厲害……我想打電話給你們，但是忘了帶手機出門！」

        「幸好妳遇到妳們班的數學老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如果對方是惡人，妳不就完了？」

        「可不是？明天我會帶阿雯到學校，向對方道謝。阿雯！明天妳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要不是他好心把妳送回來，妳可能還困在公園，等我們過來！」

        「我會的！」

        爸媽沒繼續問下去，讓我鬆了一口氣。只是……事情怎麼會這麼巧？數學老師怎麼會在○○公園？他去那裡做什麼？如果他跟我一樣，也是來「散心」的話，何必悄悄跟在我後面？他可以大方跟我打招呼……我也可以向他請教那個讓我痛苦不堪的問題，但……為什麼我們那時都沒勇氣開口？為什麼？(完)